【评点本114】四章 水无形 (第2/2页)
他知道,刑求中的犯人,一定也有着相似的心理,
痛苦先是突如其來,然后绵延持续,不断的刑求,就是不断制造这种起伏,在安逸与痛苦间形成对比,促使人做出选择,可是如果受刑者意志坚强,折磨久了,不但不能奏效,反而还增强耐受能力,甚至,,会让人爱上这感觉,【娴墨:这这……】
人就是这样的生命体,当无力改变现状,会无意识地自我欺骗,产生一种逆來顺受的心理,然后乐在其中,【娴墨:这是人的本性,为的是求生,基因决定,】
如果不能追求快乐和幸福,那么就追求痛苦罢,,至少,它容易获得,俯拾皆是,而且好过麻木得毫无追求,
当对抗变成迎合,刑求就失去了意义,【娴墨:产生快感了……和孝子一样,不挨打不舒服】
伤好以后,程连安有很长一段时间感到无比烦躁,后來发现,那是因为痛楚的消失,
心里的痛还在,身上的痛却沒了,这感觉好像背叛,像自己弄丢了自己,
可耻的身体啊,你怎能就这样,忍看灵魂的哭泣,【娴墨:这娃太纠结了】
于是,他准备了一根小针,无人的时候,在自己的小臂上缝來缝去,每剜一针,都有一针的激动:我活着,我还活着,每疼一下,都有一下的惊喜:是你啊,你还在这里,真的是你,【娴墨:整个人都已经斯巴达了……】
痛苦成了他确认自己存在的方式【娴墨:这个可以有,幸福因为太美好,往往显着假,让人反而心虚,很多人沒事就找老婆麻烦,查手机跟踪的,就是这心理,这种人沒法好好过日子,顺当了就不舒服,】,并且就此产生了一个推论:犯人也是在用痛苦确认着自己,这确认中不仅仅针对生命,还包括梦想、包括坚持、包括认为自己会在后世得到某种正名、某种承认的预期,【娴墨:革命烈士真的想死吗,不是,他们是希望死后还有更多的人认同他们的死,并沿着他们的路走下去,从这角度來讲,小程的想法不能说不对,】
他开始喜欢观察人犯,并在他们的眼神、动作中分离痛点,窥探心机,久而久之,,
“你错了,你的想法沒有意义。”“不要傻了,你坚持的,别人也曾坚持过,现在却早已放弃。”“历史只是写在纸上的字,有人能写,就有人能涂去,遗憾的是,定稿的权力在我们手里。”“好好想一想吧,后人对你的评价,既不会是好,也不会是坏,因为除此刻面对的痛苦,你是不存在的,你为什么而承受,又是为什么在坚持。”“你不觉得心中的东西很虚假吗,尤其是面对痛楚的时候,想一想,再想一想,究竟什么是真实的……”
诸如此类,他总有办法找到对方的失意点,使之决心溃散,丧失意志,放弃坚持,【娴墨:此处当结合上集后记《直沒入柄》看,】
再残忍的人,听多了嘶号也会腻的,倘能喝着茶水笑笑呵呵说几句话就问出口供,那耍刀弄棒的又何必呢,所以沒过多久,点心房再有难缠人犯,过來都不再问:“三爷在么。”而是改成:“小安子呢。”【娴墨:小程之崛起】
点心房办事效率提高,很快引起郭书荣华的注意,在他把程连安调到身边使用的时候,底下人已经将“小安子”这个称呼换作安祖宗了,【娴墨:上部写小程被人称祖宗,并未深表细说,此处特写明祖宗称号來历,这还是在说东厂春宴之前的事,到现在秋末时分,已经又过去快一年了,小常变化大,小程的变化更大,】
程连安对此很得意:是金子总要发光,何况自己是有根有脉的金子,【娴墨:可惜小程能发光,你却永远发不了光,做太监至少在当年是份有前途的职业,如今写武侠可不是,你说你让人说你点什么好呢,】
而今,又有一块“金子”掉进了东厂,沒根沒脉,带着一股子酸气【娴墨:小方身上有酸气,得了吧,自己修养不够,看文质彬彬人,便谓有酸气,人家还沒说你有俗气呢,这孩子明明是嫉妒了,又是看小方能在很短时间内和督公谈顺谈拢,感觉到威胁了,不招人嫉是庸才,这恰恰说明小方有本事,】,居然在督公眼里,还能博得两分赏识,【娴墨:小郭是何等人,一眼就知小方比小程强在哪里,小程只可干些琐碎,小方才是真能参谋大事的,】
这块金子,此刻和自己相隔着五七个帐篷、两三堆篝火,正以稳慢的步伐往前溜嗒,
瞧着这背影,程连安有种感觉,似乎那安静只是假象,里面有着一种别样的挣扎,
痛苦如无形之水,只要存在,必会在身心中流溢,他相信自己的判断,处理痛苦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,曹老大的狠是一种发泄,吕凉的阴是一种埋藏,曾仕权的玩世不恭是一种逃避,康怀的平静是一种搁置,在这堂堂东厂里,除了督公,沒有谁的痛苦能逃过自己的眼睛,【娴墨:痛苦使人成长,小程自己制造痛苦,倒把自己的天目给开了,】
倘若方枕诺是真心來投,那么他受到督公的礼遇,期望得到了满足,原不该有这种挣扎才是,
这样想的时候,方枕诺已经走到了营寨的边缘,,这营寨是临时的,沒有寨栅,只有巡逻的哨队时而经过,用脚步划分出边界,,他的脚步沒有停,慢慢悠悠,仍向前走着,无边界的营寨和衣带上的东厂腰牌,让他的行动毫无阻滞,
程连安却停下來,因为再跟上去的话,会走到沒有帐篷的旷地中间,那样未免太过明显,
一阵风扑过來,像给挑食孩子塞肉吃似地,将一股腥腐的气味拍进他的鼻孔【娴墨:何处想來,成天追孩子喂饭,能把人烦死,关键是你烦,他比你更烦,想着孩子表情,再配合此文字看,让人哭笑不得,】,程连安脸色大苦,一阵呕意又翻上來,却忽然意识到:那旷地后面的树林,很是熟悉,
“这个穷酸,难道要去看死人吗。”他的眉毛微微地下沉,将眼睛压得扁了一些,溢出森森鬼气,【娴墨:不知为何,有种日本人那种鬼头面具眼的感觉……这孩子真是越來越妖,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