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评点本082】二章 佛子 (第1/2页)
常思豪待要说话,只见方枕诺淡定前望,说道:“.”常思豪顺他眼光瞧去,就见左前方另一条水道里静静停靠着一艘大船,山风将黄叶从左崖高处树隙间扫下,扬扬洒洒,在那船周边散落,不时闪映出夕阳金彩,柔暖通透,分外动人,
渐行渐近,只见那艘船的舷梯下站了几名僧侣,另有一部分挤在船栏处张看,身上僧衣都带有白色条纹,一批聚豪阁的红衣武士各执刀剑堵在栈桥中段,正和僧人们对峙,见奇相元珠号缓缓停下,方枕诺站在船头,一时都喊叫起來:“是军师,军师回來了。”
方枕诺问道:“怎么回事。”
栈桥上一头目样人答道:“回军师,这船上载了不少西藏和尚,说是受阁主之邀來参加什么会谈,刚才我们报到郎总爷那里,郎总爷说根本沒有的事,过來一问,这帮人又大放厥词,说什么……”方枕诺截口道:“郎星克呢。”那头目答道:“郎总爷让我们在此拦守,自去上报阁主了,还沒回來。”方枕诺和常思豪低低说了几句话,一摆手,有人横搭梯板,将他迎下,常思豪和他原來带的那些武士也都跟下來立在栈桥之上,只有张十三娘等守船不离,
方枕诺侧身跟那头目低声交待:“你且往山后迎一迎,和大家说明情况,若遇阁主下來,一定要先挡回,待我这厢安排妥当,再过去商量大事。”那人点头,分人群飞也似向港内去了,方枕诺不慌不忙,來到那些西藏僧人近前,笑着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,众僧脸色立刻缓和了不少,交谈片刻,僧人侧身让开道路,一人引他上船,常思豪暗想:“他竟然还会说藏语,这人中骄子的绰号果然沒叫屈了,【娴墨:云南与西藏相接,小方住云南十年,懂也不奇】”
方枕诺到得甲板之上,原來手扒船栏往下看的僧人们都回过身來,以审视的眼光瞄着这年轻书生,
那引路僧人独自进到舱中报信,过不多时,便有僧人打着四面法旗走出來,那法旗上面图形各异,都是双身形象的金刚,多头多臂,面目狰狞,跟着又有八名雪衣藏僧从舱口鱼贯而出,看身材面容,却是四高四矮、四男四女,八人捉对分列两旁,在法旗下站定,紧跟着后面步音嗵嗵作响,低头弓腰,钻出一个壮大和尚,
这大和尚身上只穿薄薄一层白披长衣【娴墨:前写秋色秋风,正为此单衣作衬】,赤着脚,两肘皆露,颈下、腕间、踝骨上挂满一串串宝石璎珞,红白黄绿,五彩缤纷,出得舱口,站直了身躯,头顶几乎与船楼等高,登时在船头甲板上挡出一片阴影,但见他颧骨和下巴尖像三只小拳头般往外支棱着,把眼睛和嘴唇都挤得像山石间的小缝,下颌勾处饱满筋强,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两只脚跟侧着长在了脸上,站定时眼睛向前略扫,两只眸子青森森的,仿佛日出未高时的天光【娴墨:佛门所谓的碧眼青瞳】,又有一人从背后跟出,手里抱着把银杆金葫芦顶三层流苏黄罗伞盖,“蓬”地撑开來斜斜打在他头顶,
方枕诺听引路僧介绍已毕,知道这便是丹增赤烈了,当下拱手一笑,用藏语说道:“上师吉祥,聚豪阁军师方枕诺,这厢顶礼。”
丹增赤烈向前阔行半步,翻起鼻孔用汉语【娴墨:自显本事,你会藏语,偏我不会汉语,大和尚有趣】喝道:“千里迢迢请了人來,又拒而不纳,横刀逼剑弓弩压头,是何道理。”这半步迈出时,踩得船板嘎吱一响,衣袍带起落叶在他一对赤足下翻流起旋,好似金叶莲台一般,那喝声更是八方回荡,如一条无形气龙旋转腾跃,震得崖间楼顶的阁众武士脸色骤变,
方枕诺一笑:“咱们要谈的事情大属机密,底下人不晓内情,多有怠慢,赤烈上师智识高深,威德胜海,想來也不会和这些凡夫俗子计较。”
丹增赤烈微拢目光上下重又打量一二,道:“你是聚豪阁的军师,脑子倒也很快。”方枕诺笑道:“上师夸奖,久闻上师乃当今驻世大德,今日一见,果然佛法精深,名不虚传。”丹增赤烈道:“哦,这才不过三言两语,你又怎瞧出我佛法精深了。”方枕诺笑道:“枕诺年幼居高,人多不服,上师一见之下,却不以皮相年齿见轻,岂非深得我佛‘凡有所相,皆是虚妄’妙语之真谛。”
丹增赤烈二目中青光一闪:“好,好,我相人相众生相,相本无相,经虽云‘相’,实意却在让人不可以相着相,本尊修法多年,自不会有常人俗见,你能知我心,那也是宿慧根深,很难得了。”
方枕诺哈哈一笑【娴墨:笑得恶,何以故,笑丹增前半句是修行话,后半句反成着相话故,须知有常俗分别之心,便是大错,小方心里明白,却是不说,】,客气几句,恭请众僧下船,
法旗开道,弟子相随,丹增赤烈和方枕诺走下舷梯,背后黄罗伞一打,倒像是天子出行一般【娴墨:差矣,佛门气派,天子远远不如,君不见历代皇宫都照着庙的式样來修,】,常思豪随着阁众武士往栈桥两边一让,目视队伍从中而过,眼瞧那四面法旗,其它三面所绣金刚都是站姿,唯有一个绣的是坐姿蓝肤,颇为熟悉,往旗下看时,果然走的便是丹巴桑顿,身边跟着他的光头小明妃,这二人身带威仪,目不斜视,因此并沒瞧见常思豪,常思豪却看个闷真,见那明妃光头白颈,脸上涂蓝,脑门上画了只眼睛,身材上怎么看怎么像荆零雨,可是小雨向來活泼,这明妃面无表情,一副死气沉沉样子,却又与之大相径庭,有心打个招呼,可是之前得了方枕诺的叮嘱,不便造次,打个恍惚间,队伍已行过去了,
上得岸來,方枕诺让人安排饮食,引众僧到迎宾馆安歇,丹增赤烈道:“本尊既然到了,何不就请阁主出來相见。”方枕诺笑道:“今日天色已晚……”却听一片步音急响,侧头看时,脸色登时微凝,
岸头地势坡缓,常思豪远隔人后,还在栈桥上,搭眼前望,前面光头滚滚,法旗抖风,很是挡眼,只见斜对面裂山小道上前护后拥下來一批人,为首男子身亭极为高壮,血红脸膛,鸮眉龙眼,腰肩挺阔,浑身上下一团英武雄悍,里面掩襟衫子高领齐颌,右肱间一道黑纱束臂,上面别了一点红,大踏步走來之时裹着股子劲风,带得肩头红麾飘摇,好像翻起一卷火,这人在行走中往前一扫,登时面露喜色,紧走几步大声问道:“兄弟,你回來了。”
常思豪心想:“这人怎么跟丹增赤烈称兄道弟。”忽然明白他喊的是方枕诺,只是这位方军师个子相对稍矮,被僧众法旗挡得瞧不见了,所以看上去像是对赤烈上师喊的,又自纳闷:“他唤方枕诺为兄弟,莫不就是姬野平,可枪圣姬向荣早就死了,他胳膊上这隔辈人的孝又是给谁带的,若他不是姬野平,那又是谁呢。”
那红脸汉子停了步道:“可找见了大哥沒有。”
方枕诺扫见郎星克站在他身后随从中,自己刚才派出那头目也在,正自指其嘴冲这边摆手,心里便明白了,当下哈哈一笑:“那些且不忙说,阁主,咱们的西藏贵客到了,來,我给你介绍介绍。”贴近去拉他胳膊,转过身來引手笑道:“这位便是白教的丹增赤烈上师,上师,这位便是我们的阁主了。”【娴墨:绝响在总坛年会上穿红,是对死者不敬,又是以此观察各人神色,探其心机,姬野平穿着红戴孝,是旷达人不拘小节,也是迎白教偏不着白,示以本色,标志阵营不与同流,两桩事都是一笔作两笔用,写事中兼写性情,】
姬野平侧身瞧着丹增赤烈,丹增赤烈也复瞧他,二人谁也不言语,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问候,方枕诺手上给劲,姬野平眉心稍紧,昂着下颌道:“上师个子不小么,【娴墨:说大小非关大小】”丹增赤烈肚腹一腆:“阁主很年轻啊,【娴墨:述感慨实言老嫩】”常思豪虽在远处看不太真,却也瞧得出來两人是如何话不投机,这在一定程度上倒证实了方枕诺的说法【娴墨:指平哥儿确未引外族当汉奸的话】,只见法旗下四大金刚脚步错动,缓缓前拥,姬野平带來的随从们也都纷纷前挤,令场面顿生不祥之气,方枕诺笑道:“阁主,上师一路舟船劳顿,属下这便安排下去为上师接风洗尘,待得休息一晚,明日双方再行详谈如何。”姬野平目光冷冷地道:“那又何必,我已在寨内设茶,上师,请移步上山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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